29. 先覺

這是一個靜謐的地方，阿鴻已經完全忘記時間，忘記阿母，忘記了妹妹，被眼前星圖迷惑住了。這個山洞十分神奇，洞中沒有黑夜，會隨著外面的天色變換明暗，每天有一只白鹿給他送來食物和水，阿鴻也沒去想是誰送的。

星圖以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深邃吸引著他，裏面似有無窮無盡的奧秘，那層層遞進的縱深，仿佛置身宇宙星空之中。阿鴻發現，每一顆星都不是孤立的，都在與臨近的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，所有的星都可以聯接在一起，就像他發明的網。它們彼此間相互作用，交織出他一時不能理解的秘密。

不止是星辰，世間萬物都有關聯，風晴雨雪，日升月落，春秋代序。阿鴻仿佛看到一個廣袤幽深的世界慢慢向他展示出它的無邊無際，深不可測。那億萬星辰像是閃耀的智慧靈光，阿鴻感覺自己正在向宇宙最根本的本源接近。

天地是什麽？神又是什麽？是天地生了神，還是神創造了天地？

阿鴻趴在石臺上寸步不離，餓了拿起來就吃，喝了就灌幾口水，實在困倦，就趴在石臺上睡一會兒。阿鴻感覺腦子裏已經快要膨脹得裂開了，可是天地宇宙的奧妙哪裏是短短百日能明晰的。

太難了！阿鴻有些沮喪，他揉著眼睛想起老者說過，這個洞百日後會封閉，現在也不知過去幾天了，若到時候自己還沒有參透這星圖可怎麽辦？

阿鴻想起那老者告訴過自己把星圖印在腦子裏的辦法，阿鴻一喜，光顧著觪讀星圖了，這麽重要的方法居然忘記了。這樣一來，哪天這洞封閉了，也就不用擔心。可是，那老者也告訴自己這樣很危險，可能會承受不住，送掉性命。

阿鴻猶豫了一下，沒有別的選擇，只能這麽做了。阿鴻把一只手放在閃著幽光的石鏡上，咬了下嘴唇，念動咒語，頓時仿佛滔滔洪水沖破了萬丈石堤沖進阿鴻腦中，他感覺頭像挨了一記重擊，一下子就麻木了，耳朵裏嗡嗡作響。過了一刻，頭開始疼痛，越來越痛，像有千萬根針刺進腦子裏。阿鴻開始發抖，頭上、後背冷汗直冒，他感覺有點支持不住，可是想起老者說過，你忍得多少就會記得多少，阿鴻咬牙忍著不擡手。慢慢的，他意識開始模糊，突然腦子裏一陣撕裂般的巨痛，阿鴻大叫了一聲，便失去了知覺。

不知過去多少天，阿鴻醒來了，發現洞裏十分昏暗，石壁上的幽幽光變得十分黯淡。腦中的疼痛已經消失，可是阿鴻感覺從未有過的疲憊，他勉強睜眼看了看，怎麽回事？怎麽星圖都看不清了，是因為外面下雨了嗎？然後又迷迷糊糊睡著了。

阿鴻做了一個可怕的夢，夢見母親在洪水中掙紮，他想去拉住母親，卻怎麽也拉不住，阿鴻被夢境嚇醒了，他再一次醒來，辯不清是什麽時候，洞裏幾乎全黑下來，洞外狂風暴雨，冷風吹進洞裏，阿鴻感覺頭腦從未有過的通透清晰。

阿鴻想起那個噩夢，直覺告訴他那夢是真的。

30. 洪水

兩個泥人走後，胥兒變得很安靜，也不纏著母親，也不多說話。螓娥盡量多陪著女兒，仔細觀察著女兒的變化，後來發現胥兒除了安靜些，到也沒有其他異常，便漸漸放下心來。

天象還是不太正常，雨又下了十來天，不算大，可是連綿不絕，像雨神弄壞了雨具，整個天地都籠罩在濛濛的雨氣中。這個本該有月亮的晚上，天被雨浸得黑魆魆的，螓娥摟著胥兒想起兒子阿鴻，

“你哥哥怎麽還不回來？已經過去這麽久了。”

胥兒有點心不在焉地安慰著母親，也許哥哥正在回家的路上。螓娥滿眼憂慮地看著散發著柔光的夜明珠，

“不知道那老者是什麽來歷，他帶走鴻兒去做什麽。是送他回來，還是讓他自己回來。他還小，如果自己回來，阿母還真是不放心，今年秋天的雨水太多了”。

螓娥喃喃自語著，睡意朦朧。螓娥之所以沒有太過於憂慮，是因為那個時候，神祇之間的關系比較簡單，除了野獸，就是山間的各種精靈也溫和安靜，不會有莫名出現的惡意。

胥兒想到那兩個泥人，不知道去了哪裏，這樣的雨夜，有沒有地方躲雨，相處那麽久，他們連真正的名字都沒有呢，也輕輕嘆了口氣。胥兒倚靠著母親睡著了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。

此時，阿鴻在雨中跋涉，手中的熒石發出幽藍的光將阿鴻包裹起來，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越發顯得渺小無助。模糊的光暈裏，雨珠雜著冰雹像一支支短箭，兜頭蓋腦射下來，打在臉上又冷又疼。阿鴻跌跌撞撞一邊流淚一邊艱難地邁著每一步，淚水和著雨水在臉上肆意橫流，眼前一片模糊。星圖在他的腦海中，哪怕是漆黑的雨夜，他也知道家的方向，但是，來不及了。

難道這是預知未來付出的代價？可是他還並不具備那樣的能力啊！這世上沒有什麽比阿母和妹妹更重要，他後悔了，如果改變不了預知又有什麽用。現在只能拼命趕路，快一點兒，再快一點兒！

……

螓娥將女兒綁在一個飄過來的大葫蘆上，一個浪打過來，女兒就不見了。螓娥拼命掙紮呼喊，突然她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，她舉起手抓向那影子，還沒喊出聲，又一個大浪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。

31. 覆蘇

虛空中的蒼倏第一個看到那顆飛星，那飛星太快了，他來不及細想，也是他對自己太自信，他使出的“裂天紫電”只擊碎了飛星的一小部分，缺了一塊的飛星還是朝下界撞過去，再使神功已經沒有機會。情急之下他只能不顧一切頂著飛星減緩它的沖擊力，就算這樣，巨大的撞擊仍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，給大地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蕩，天幕被損壞，下界一片火海，而他自己魂飛魄散。

他的肉身化為灰燼，靈魂也碎成粉沫，象噴濺出來的水霧，飄散在空中，每一個細小的水珠都是他的一小塊靈魂，他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，但是看不到，聽不到，也沒有能力把自己聚合到一起。

奇怪的是，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螓娥，她的喜怒哀樂，她的心裏的每一絲波動，她對他的想念，她的痛苦，她受到了每一次傷害，還有絕望。後來她似乎平靜下來，不再有激烈的掙紮和痛苦，甚至有時候還有一絲喜悅，他沒有心，但是靈魂仍然隨著她的心緒起伏。這樣過了很久很久，他也開始有能力修覆著自己，破碎的靈魂在慢慢聚合。可是突然，那種強烈的掙紮又出現了，這次有不同以往的激烈和絕望。她怎麽了？破碎的靈魂也動蕩起來，漸漸那掙紮越來越弱，終於消失了，他對她的感覺完全消失了，一絲也沒有了。

掌管山林的神如果有足夠的細心，一定會發現遠離部落的山野中騰起淡淡的黑色煙霭，這些黑煙絲絲縷縷飄得很慢，它們翻越千山萬水正在向一個中心聚集，不過沒有神族發現這件怪事。當黑煙越聚越濃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雲團後，它瞬間旋轉起來，帶著上古時代狂怒氣息橫掃地界，直沖雲宵，剎那間天空電閃雷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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